致2019:痛是人生的一部分 | 婷姐日记
作词、演唱:吴婷
2018年7月初的一个周末,洛可可遭遇了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。
这场火,吞噬了洛可可大楼的楼体,烧光了1000名设计师的手稿、数千万客户的订单、公司整整14年的账目、所有作品的获奖证书。唯一一位在加班的同事冲出门去求救,却无力回天。
洛可可是全球最大的设计公司、世界500强企业首选的合作伙伴,给空客、宝马汽车、可口可乐、故宫、百度、荣耀手机、海底捞、唱吧、美团等大众熟知的品牌做了很多经典设计。在近两年机器人创业的风口上,洛可可先后接到上百个公司的机器人设计订单,在这家科技美学公司的办公室里,有中国最全最新款的机器人,其间承载着很多竞争对手的商业秘密,还有未来世界的样子。
不过此刻,形形色色的机器人们也集体葬身于大火。
当创始人贾伟和高管团队喘着粗气赶到现场时,一切已成定局。黑魆魆的楼骨孑立眼前,刺鼻的浓烟安静地笼罩在园区。
突然,贾伟狂笑不止。
大家开始极度不安。老板是不是伤心过度,精神已经失常。
“洛可可的过去已经没了,但我们的未来还在!”他大声呼喊着,手指向不远处洛客的办公楼。
洛客是洛可可旗下的设计供应链平台公司,在他的安排下,设计公司和平台公司左右互搏了好几年,在那一刻,贾伟决定放下纠结,将两个孩子合为一体。他认为上天也许在进行某种指引。
12月,我带领嘉宾派学员访学洛可可新公司时,方才听贾伟说起这个让人惊讶的事件。他平静而开心地告诉我,嘉宾派是洛可可灾后接待的第一波客人。联合创始人徐微说,为了迎接大家,他们紧急搭建了一个展示厅,直接挂出设计师的手绘作品装点墙面。
洛可可每个合伙人的状态都很好,似乎灾难未曾降临,唯一变化的,是他们的新组织架构和新使命“设计美好世界”。
贾伟在自己的朋友圈写下一句话:
“经历过碰撞、破碎,最终得以重建的人,往往能够在那些没有光亮的时刻看清更多东西,某些一闪而过的火花甚至足以照亮他们的一生。”
2017年8月的一个白天,BOSS直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。
这场危机来源于BOSS直聘这款软件在公司端审查机制不够严格,致使传销组织趁虚而入,间接伤害到求职者,最终,达摩克里斯之剑刺向了一个叫李文星的男孩。男孩被传销组织所骗,失去生命,链条上的相关方都无法免责。
不管是极具责任感的媒体,还是与事无关的吃瓜群众,此刻都有了愤怒的理由和批判的权利。在线下,社会、科技、互联网等各口的记者们集中堵向了一个口——BOSS直聘的公司前台。
死守在BOSS办公室里的赵鹏,烟不离手,云笼雾罩。
他少年天才、一路辉煌。在山西省高考中了探花,毕业后经努力成为团中央最年轻的处长,下海加入智联招聘,从公关经理一路晋升到CEO,并带领公司达到break even。创立BOSS直聘后,他借势移动互联的红利、人才市场供需改变的时机,凭着过人的才智和领导魅力,一路高歌猛进打怪升级,将这款“互联网招聘神器”始终保持在Apple Store下载排行首位,这算得上移动时代招聘类公司的成长奇迹。
天知道自己会栽在这种坑里。
接下来的几个月里,他努力把该做的都做了,还一个人默默上了好几次五台山。但无论是面对媒体还是朋友,他什么也不愿说。
直到12月在接受《我有嘉宾》采访时,我们聊及“至暗时刻”。
我问他,这样一个生命逝去的时候,你觉得他跟你的关联度有多大?
赵鹏说,李文星是我心里的一部分。如果没有做这个公司,那么今天这个娃可能还活蹦乱跳的。所以不管我们帮助过多少人,都不足以说。
作为朋友,我理解,他的至暗时刻并不因外界所致,而是发自内心的痛苦与自我审视。作为用户,我看到,他想缔造更多的福祉,来回报一切。
沈南鹏在某年寒冬期不太景气时,把被投项目创始人聚到一起,突然发现大家都在讨论负能量满满的话题,这件事让他极度后怕。
远东控股蒋锡培在公司活不下去时,选择了卖身、再买回来、再合并、再拆,前前后后五次改制,无一不是面临艰难抉择。
科大讯飞的季报年报总是被拿来解剖,然后得出“不够赚钱”的结论,尽管放眼世界,人工智能的投资回报周期就是很长,技术公司商业化就是艰难,但是这条赛道上的头部们,欲戴皇冠,必承其重。
小猪短租陈驰在A轮资金链差点断裂的那个春节,抱着老婆失声痛哭。
映客奉佑生在港交所敲钟的前一天接受我的采访时说:“我不快乐。”
……
我的嘉宾们,都有了比故事里更好的后来,但依然不是结局。凡是过往,皆为序章。
每一位创始人,作为筚路蓝缕冲锋陷阵的那一个,他们不是在经历痛,就是在治愈痛,不是在面对至暗时刻,就是在穿越至暗时刻。没有经历过绝境的公司都不足以具备自由生长的源动力。创业者最大的能力,就是和痛苦和谐相处。这是创业的一部分,更是人生的一部分。就像四季风景大不同,如果没有寒冬,我们走不进新年。
纳粹时期,弗兰克尔作为犹太人,和全家一起被关进了奥斯威辛集中营,他是编号为119104的待决囚徒,而他的父母、妻子、哥哥,最终全都死于毒气室中。幸存的他超越了这炼狱般的痛苦,更将自己的体悟记录下来,写成《活出生命的意义》。
“在经受磨难时,你是最孤独的一个人,因为没有人能够解除你的磨难、替代你的痛苦。对我们来说,生命的意义包含着从生到死受苦受难这一更广阔的循环。一旦我们明白了磨难的意义,我们就不再通过心存幻想、虚假乐观等方式去减少或平复在集中营遭受的苦难。经受苦难成了一项我们不能逃避的任务。”
最怕的是,你怕痛;最怕的是,你不会与痛相处;最怕的是,你不懂得,痛是人生的一部分。
比起“追求幸福”,更重要的能力是“接纳痛苦”和“迎难而上”。
2018年底我在主持中国股权投资年会时,还见到很多假装乐观的投资人,喊着“相信明年会更好”;今天是辞旧迎新日,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通篇的自我安慰与麻痹,莫名的鼓励与打气。
事实是,很多人都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:2019是过去十年里最差的一年,但会是未来十年里最好的一年。
我深知,市场在变得更好之前一定会变得更坏。无论是人口红利消减还是中美关系回不到从前,无论是泡沫破碎还是寻找新动能,每一条池鱼都无法避免。
我深知,人生不止是高歌猛进,时代总在迂回中沉淀和前行,世间万物从来都没有一个通用的坐标系,去衡量进退成败对错得失。
我深知,周期的痛和人生的痛一模一样,面对它、感受它、与它共处,才是最好的方式。
这一点,Gone With the Wind女主角Scarlett做得最好,让我移植一句她的经典台词:
Tomorrow is another year.
吴婷
2018年12月3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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